全方位、多維度地認識與評價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

——《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史論》簡評

■趙慶云

從19世紀末20世紀初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傳入中國，到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誕生，再到新中國成立后馬克思主義史學得到迅速傳播并占據(jù)主導地位，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已走過漫長歷程。這一過程中，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經(jīng)歷了艱難曲折的發(fā)展，對近現(xiàn)代中國史學產生了重要影響。北京師范大學張越教授主編三卷本《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史論》（湖南人民出版社2024年版）全方位考察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歷程，深入闡釋了馬克思主義史學系列重大歷史理論問題，是目前最為系統(tǒng)全面的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史研究成果之一。

改革開放以來，回顧總結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史的研究成果漸次出現(xiàn)，研究內容主要圍繞馬克思主義史家如何致力于將唯物史觀與中國歷史相結合、馬克思主義史學各家觀點之異同、馬克思主義史學與各種非馬克思主義和反馬克思主義思潮在理論上的對立和斗爭等?！吨袊R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史論》則多方位擴展研究視野，如作者所言，“關照史料與理論、學術與現(xiàn)實等層面的互動關系，力圖立體呈現(xiàn)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的歷史背景與學術語境、研究路徑與成果評價、域外影響與本土訴求、著述動機與學者心路、學術爭議與思想流變、史家譜系與人際關系等復雜面貌”，不僅拓寬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研究范圍，多方面多層次反映馬克思主義史學的學術發(fā)展，而且努力打通史學史與政治史、革命史等領域，著力還原時代背景和語境，揭示史學與時代的密切關聯(lián)互動，凸顯馬克思主義史學成長過程中的復雜性，生動勾勒出眾多馬克思主義史家的真實形象。如書中對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著述緣起的分析、對社會史論戰(zhàn)中不同觀點的本土與域外特質的闡發(fā)、對馬克思主義史家內部觀點分歧的追溯、對根據(jù)地編纂歷史教科書和開展歷史教育情況的闡述、對馬克思主義史學與非馬克思主義史學學術特質的比較和審視、對新中國成立后馬克思主義史學主導地位確立時期歷史學學科建設情況的考察、對新的史學研究機構設置和學術刊物創(chuàng)辦情況的論述等，都彰顯了研究深度，且多有創(chuàng)見和新意。

在全面闡述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面貌的基礎上，如何認識和評價其歷史地位成為關鍵問題。該書堅持守正創(chuàng)新，強調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具有探討中國歷史上不同社會形態(tài)與社會性質以明確中國革命方向的現(xiàn)實目的、構建唯物史觀與中國歷史相結合以展現(xiàn)中國史學宏大敘事研究模式的雙重特征，指出評價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歷史地位必須充分考量這些，“既不能為了突出其現(xiàn)實訴求而弱化其學術內涵，也不能只注重其學術權重而忽視其現(xiàn)實旨歸”。例如該書考察了郭沫若為“考驗辯證唯物論的適應度”而進行中國古代社會研究的初衷和過程、社會史論戰(zhàn)后何干之與翦伯贊等學者對社會史論戰(zhàn)中出現(xiàn)的公式化傾向的批評、抗戰(zhàn)期間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陣營形成中各種不同意見的交鋒、新中國成立后范文瀾等學者對革命戰(zhàn)爭時期馬克思主義史學存在問題的反思等，深入闡發(fā)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在不斷總結經(jīng)驗教訓、不斷自我調整和自我完善的努力中成長起來的實際過程。通過對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學術史的系統(tǒng)闡述，作者指出，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以唯物史觀社會形態(tài)理論對中國古代社會性質的判定，給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性質的論斷提供了強有力的學理支持，而這一社會性質成為制定新民主主義革命路線、方針、政策的重要理論依據(jù)之一，中國革命取得勝利的歷史事實則證明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歷史理論認識的科學性。

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成果之一，“社會性質和社會形態(tài)”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話語之源。用唯物史觀社會形態(tài)理論與中國歷史相結合闡釋中國歷史問題，形成了中國古史分期、亞細亞生產方式、中國資本主義萌芽等一系列重大歷史理論問題，并圍繞這些問題展開了長時期、大范圍的激烈爭論，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則成為釋讀這些歷史理論問題的根本指引。該書110余萬字的篇幅主要是縱向論述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發(fā)展過程，又用了近三分之一的篇幅，對古史分期問題、亞細亞生產方式問題等馬克思主義史學重大理論問題作了橫向專題研究，從這些問題形成發(fā)展的來龍去脈、各種學術觀點背后的時代與學術語境、不同觀點間的對峙與交鋒、各種認識的理論價值與當代啟示等方面做了深入剖析，揭示各種觀點分歧背后的影響因素。全書力圖從史料、理論和時代三個維度綜合考察，用大量的實證研究和學理分析，糾正了以往對馬克思主義史學研究和評價中存在的誤區(qū)。

總之，這部著作全方位、多維度地解讀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發(fā)展過程、時代價值和歷史作用，對構建中國歷史學自主知識體系具有探索意義。當然從內容上看，《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發(fā)展史論》縱向論述的下限大致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沒有過多涉及其在改革開放后的基本走向，對馬克思主義史學中的一些重大歷史理論問題還有進一步探討的空間，期待作者在后續(xù)的研究中對這些方面進一步充實和加強。

（作者：趙慶云，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理論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